2012年9月7日 星期五

思想高潮(Cum for Thought): 你的屁眼有毛嗎



文/李佳霖 (交大社文所博士生)

「你的屁眼有毛嗎?」。這是我在UT上約砲時,曾被問過的問題。

上過UT的人都知道,拓展人際關係的第一步始於「安安~自介嗎?」,隨後附上一連串由數字或英文組成的代碼,例如:180/70/31/1、174/62/24/both、168/55/26/0、165/71/40/top、178/74/36/btm……等等,無限可能的排列組合。上道一點的人還會「順便」標示出自己的第五項數字,例如:17*5。

但是像上面的問題──「你的屁眼有毛嗎?」,很顯然的,對方不只想知道我自介的數字串,而是丟出一個很精確的提問,想藉此得知我身體某個特定部位的毛髮狀況。「有毛」、「無毛」、「毛多」、「毛少」,都有可能是把對方turn on或turn off的因素。像這種帶有意識的提問,我們可以說他的「問題意識」比較具體、明確,是發展一篇學術論文不可或缺的第一步。

然而,我在UT上被問過的問題不僅於此。「你有腹肌嗎」、「你屁股肉肉的嗎」、「你單眼皮還雙眼皮」、「你鎖骨明顯嗎」、「你奶頭是什麼顏色」、「你穿什麼顏色/款式/牌子的內褲」、「你有女裝嗎」、「你聲音娘嗎」、「你腳毛多還少」、「你包莖嗎」、「你腳掌的形狀怎樣,是寬還窄」、「你有運動白襪嗎」、「你可以大便給我吃嗎」、「你要不要玩假陽具」……族繁不及備載。

這些問題的背後,都指涉對方自身情慾地圖的某一個景點,也可以說是對方的性口味。沒錯,是性「口味」,而非性「傾向」──這個口味本身已經不是「男生愛男生」足以形容或捕捉的了。口味的範圍之廣,除了包括性器官(屌、屁眼)和身體型態(腹部、屁股、鎖骨、腳毛、腳掌),更涵蓋了聲音、顏色、服裝、味覺、道具等。如果要套用一個學術名詞,或許我們可以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性癖」(可參考何春蕤在《豪爽女人》的提法;針對何的說法,甯應斌也有所回應,可參考〈獨特性癖與社會建構:邁向一個性解放的新理論〉)。

不過「獨特性癖」這四個字,好像不是我們一般人可以理解的名詞,所以深入的討論與思辨就交給學者去搞吧。我想說的只是,一樣米養百樣人。說到性,青菜蘿蔔各有喜好,環肥燕瘦各有千秋,酸甜苦辣各具風味。喜歡吃甜的人指責喜歡吃辣的人,或是愛好中國菜的人鄙視愛好西餐的人,似乎沒必要也不道德。

如果你問我,UT帶給我最大的「好處」是什麼,我的答案不見得是「我在上面約到了good fuck」,而是有機會接觸不同性口味的愛好者。這個接觸不一定是性,有時只是網路上聊聊天,分享雙方在情慾經驗上的異與同,讓彼此多多學習人類情慾的千變萬化、博大精深。

思想高潮 (Cum for Thought): 回應「我們結/解婚吧論壇


文/李佳霖 (交大社文所博士生)

台灣第十屆同志遊行將於今年10月登場,主題為「革命婚姻──婚姻平權‧伴侶多元」。有鑑於此,台灣同志遊行聯盟在日前舉辦了「我們結/解婚吧」論壇,並邀請到四位講者針對這個議題發表看法。

何謂「解」婚?
論壇標題把「結婚」和「解婚」放置在一起,讓我覺得有趣卻又帶點困惑。畢竟如果按照台灣現行的法律,同性不得結婚,那麼對於同志而言,又哪來有「解除婚約 」的問題呢?因此我的理解是,這個「解」字並非探討離婚本身,而是「解構」婚姻的社會與文化意涵。以講者卡維波(中央大學哲學系教授)的提法為例,他認為所謂的婚姻改革(相對於改良),並不單純只是修改婚姻制度的法條,而是顛覆人們對於婚姻的單一僵化想像,使得婚姻的意義不被某一個立場或意識形態所壟斷。

我認為在卡的提法下,重點便不在於同志能否被國家認可,藉此走入婚姻,而是即使同志婚姻合法化之後,婚姻制度對於性慾管控、娼妓入罪、小三汙名等等,是否有其鬆綁或文化意義上的轉變。換句話說,解構婚姻的目的,不但是聽見更多邊緣主體(例如:外遇者、不婚者)的聲音,更是置疑婚姻制度對於「人數」和「次數」的限制。就人數層面而言,我們或許可以提出質問:「為何婚姻一定是兩個人?三個人或一群人可以締結婚約嗎?」;就次數來說,一個人是否有多次/多重婚約的可能性?如果婚姻的文化理想固著在「兩個人廝守終生」的圖像,那麼婚姻制度對於人們親密關係的規範與正常化,必定依然存在。

婚姻平權不單純是Yes or No
如果問到「你是否贊成同性可以結婚」,相信許多同志友善的朋友的答案是肯定的。畢竟如果以「平權」的角度來看,異性戀進入婚姻之後享有的法律保障和權益,而同性戀卻得不到,似乎是一種不平等的對待。講者簡至潔(台灣伴侶盟成員)就提到,如果同性戀不被允許結婚,社會大眾歧視同志的現象將會存續。關心台灣性別運動與同志運動的我們,當然不願看到同志持續遭受歧視。但更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婚姻平權並不是選邊站的是非題,而是需要我們仔細思辨的申論題。這個申論的空間,即是台灣性政治版圖得以持續開展的起點。意即,我們必須就其婚姻制度規範與文化想像本身,裡外翻轉它的樣貌,讓婚姻當中一切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條件與狀態可以受到檢視、解構。如此一來,我們才能夠看到婚姻在性別領域之外更廣泛且錯綜複雜的連結,藉此省思婚姻平權可能帶來的不平等壓迫。

2012/8/25「我們結/解婚吧」論壇,請見台灣同志遊行聯盟官網:http://twpride.org/twp/?q=node/9

2012年9月5日 星期三

生_然後重生_夾在這之間的_叫毀滅_


 
文/孫寧班
  
戀人相戀的每一刻都是獨一無二。每一刻都是一個小宇宙。氣憤爭吵的一刻、勾心鬥角的一刻、嘴巴張開到牙齒露出大笑的一刻、共處一室消磨無聊光陰的一刻…。一刻一刻,生命的點滴一點一點沿著心跳的聲音失去,相戀的片段逐漸累積增加,能夠相守的光陰則理所當然的反比減去。

  最近,一個與伴侶相戀十二年的朋友在短短幾個小時內便毅然決然與對方談了分手。他說,自這天以後,他決定要自己愛自己。這是一種練習。能夠愛的時候便像花朵綻放一般,將自己的愛盛開在情人的瞳孔之中;然而,一旦無法愛了,無論是自己不能夠繼續下去,或是對方拒絕維持這段關係,如何不因為結束一段關係而讓自己死去活來,這又是另外一個課題。難題,高深地。

  人們說,這就是所謂的「放手的練習」,不過,我想這應該也可以說是「自愛的學習」。本來的生命重心,本來的依歸與相屬的情感,一旦必須被徹底的剝離,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趟全新的旅程。彷彿那些從前是一段旅行,我們從中找尋旅行的意義,探問為何而生。

  以前,兩個人牽手逛街、共飲共食、同寢入睡,你們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體驗生活的酸甜苦辣,同棲度日,相依相屬。現在,你獨自採買早午晚餐、安靜品嘗書本電影以及音樂、用買杯咖啡的藉口勉強攤在家中的自己出門曬曬陽光,生活似乎顯得格外寂寞,所有的感受都只能夠與自己分享,一人擔受。

  你開始學著與自己戀愛。重新發現那些被散落或遺失的自我,不再需要為了一顆不是自己的心臟擔憂牽掛,你唯一得要放在心上的是自己的生計和眼前的未來。與家人的相處可能沒有什麼改變,對於他們的依賴可能因為心靈上的軟弱而變得相較強烈,同朋友的相處則會多出許多自由的空間及時間,不再需要保持拘束或謹慎抵禦曖昧情愫。只是,剛開始,可能你還不習慣這樣的生活;只是,最初時候,你仍然渴望撿回那份被愛的溫暖。

  然而,無能為力好好愛自己的人,不可能真正去愛人。你可以說,愛情是一種呼求,期待能夠被廣袤世界上的某個人的某支手,伸出,救援,使你的以完整;你可以說,愛情不過是種調劑,於來日方長的苦痛生命裡注入樂趣,他是廉價的玩具,也可說是餐後甜點;你可以說,愛情是奢侈品,根源於虛空的我們,生來不帶任何東西,死後也帶不走塵世萬千,一輩子都孤獨,能夠擁有以為完整的幻想的確幸運。

  你也可以說,愛情是末日到來以前,自體的末日。僅有被毀滅的,才有重生的資格。在那以前,難道我們是等著被毀滅的爛柴?不,我不這麼想。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們就被迫生下了。我猜,可能我們都在祈禱下一次重生。我們可以自己選擇。